媒介：回看公园入华之初，它所表征的现代化联想、它在学问分子眼中的发蒙气质，令东谈主不禁惊羡，在百余年的时期中，公园仍是圆满完成了任务，并启动演出新变装。学者林峥在新书《公园北京》中指出，“以公园为视角，一隅之见”，省略“呈现晚清至民国北京政事、社会、历史、文化、文体诸方面纷纭复杂的变革”大小单双网站，以下是第一财经与林峥的对谈。

第一财经：公园如今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时局，你为什么筹议它？

林峥：我对公园有亲近感。80后小时候，学校组织春游、秋游去公园，在世界都很常见。我的家乡福州有多样各种的公园。西湖公园有1700年的历史，从做事改建而来；游乐性的公园有左海公园等；我家足下有一个叫温泉公园的绿地公园，我和姆妈吃完饭时时去分布，我妈常去跳广场舞。是以，筹议公园是一个理性的机会。对我来说，公园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。

另一面，公园也不错借来商议城市。这个话题很生活化，不太容易被人人暖热，实质上，公园在历史、社会、文化、政事上都说明了很遑急的作用。

本科时我去台湾交换，认识了《城南往事》作家林海音的女儿，取得了一些一手良友。林海音的公公夏仁虎是晚清和北洋政府时期的高官，写过一册讲北京的书《旧京琐记》。夏仁虎、林海音两代东谈主不同的北京牵挂和书写，相比起来很故风趣，我就此写了本科论文。公园对夏仁虎（1874~1963）这一代东谈主挺遑急的。民国时期，他和老一又友时时在北京各大公园“诗酒来回”，雅会的地点从欢然亭等南城做事，改到了城内的公园。

我在北大读研时间，导师陈平原莳植、师母夏晓虹莳植，以及吴晓东莳植、姜涛莳植和客座讲课的纽约大学张旭东莳植等，都开了城市筹议的课。受他们影响，我对梁启超的城市想象、沈从文1920年代作品中写的北京生活资格、张恨水演义当中的公园等都产生了深嗜深嗜。公园对民国时期的文化东谈主来说，是一个很遑急的空间。陈平原莳植那时有一个想写的题目叫“来今雨轩的过客”，想筹议当年的北京中央公园（现为中猴子园）有哪些驰名文东谈主的踪迹交谈等，自后他把这个题目“送”给了我，即是《公园北京》的第二章。

公园是看待北京城市历史变迁的一个窗口，北京的魔力在于新旧长入。我写到的这些北京的公园，历史上是清代皇家园林，保留了传统及第园林的外不雅，也学到了西方公园的精髓，甚而有新的说明。比如那时引入藏书楼、音乐厅、通顺场等现代智商，成为文化社会的寰球空间。

李欧梵的《上海摩登》对中国城市筹议是个遑急开头，摩登即是西方的Modern，他认为现代性即是以西法城市为范本的。我写“公园北京”，近期又从举座上念念选取国城市的预想，都是想淡漠，中国城市有我方的发展旅途，不是亦步亦趋按照西方的现代性谈路去走。

上海在中国城市中是一个专有的个案，不具有广博性；北京则能很好地展现原土传统和西方外来影响的长入。像烟袋斜街这么的巷子，有推着代步车的大哥爷，有好多英文牌号，巧合髦潮东谈主，举座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，氛围罕见当然。《公园北京》即是商议公园这个西方舶来办法，在北京如何得到很好的选拔，又发展出我方的性格。

第一财经：国内各地都有公园，因各城市的立场不同，公园也不相通。你来自福州，在北京求知11年，之后又到深圳、广州责任，对这些不同城市的公园有什么不雅感？

林峥：学者们筹议上海的公园仍是好多了，但主淌若聚拢在1860年以后，从公家花坛（即外滩公园）这类由工部局在原租界区建的西法花坛，主淌若就业那时的殖民者。另一类公园式的寰球空间即是像张园这么，晚清时候绽放的私园，代表上海公园的另外一条眉目，也很故风趣。

民国的时候，北京和上海的公园有相比大的不同，跟两个城市的气质也相比契合。比如，北京的公园是文化东谈主罕见可爱去的地点，然而鲁迅、沈从文等东谈主到了上海以后扬弃去公园。其实那时候上海的租界公园仍是对中国东谈主绽放了，可他们合计那是洋东谈主的寰宇，心里如故有民族办法的厚谊。

好意思学风趣、文化气质上也不同，比如那时知名的上海文东谈主叶灵凤到北京以后，第一天晚上一又友就带他去了中央公园。他合计走得脚痛，不成赏玩一大片柏树、人人坐在树下喝茶的那种罕见北京立场的风趣。北海公园相比像西法公园，气质偏草率、现代，他就相比可爱。海派文东谈主包天笑在北京时，也不可爱中央公园，最不可爱来今雨轩，他可爱柏斯馨，是一个西法名字的咖啡厅，不卖茶，就卖咖啡、汽水、西法点心等。他说在哪里也不错际遇一些上海的一又友。

现代上海的公园也有个性，比如东谈主民公园，有相亲角这么传奇的地点。

深圳是我责任过的城市，也有好多公园。深圳常以公园绿地骄横，传说是世界公园最多的城市。但深圳是莫得丰厚历史资源的城市，公园基本上是绿地、湿地公园或主题公园。

我到广州参预中山大学任教之后，那时先去了越秀公园，但好像爬山的位置不是最好，印象不长远。邻近来好意思国访学之前，一位在广州好意思术学院教建筑史的淳厚带我去了一个公园叫兰圃，是1950年建的，罕见漂亮。兰圃勾通广州流花展贸中心（原中苏友好大厦，老广州东谈主称“苏联博览会”），是新中国成立以后，中国政府为了接待参加广交会的外宾而打造的公园，是一个展示风姿的窗口。

民国的时候，国民政府在原清朝皇家园林的基础上，诞生向公民绽放的公园；新中国成立以后，建了一多数公园，亦然在新政权成立之际，通过改造城市的空间，宣示政权的正当性，界说这个空间是为什么样的东谈主就业，这是疗养主权的一种发扬。

第一财经：最近你在哈佛访学，对好意思国城市的公园、校园是不是也有一些体会？和国内的公园相比，有莫得罕见之处？

林峥：公园是从西方发源的，但在西洋，罕见是好意思国大城市里，公园变成了人人不常去的，巧合候甚而成为流浪汉、瘾正人等东谈主群汇集的时局，产生了一些社会问题。我想可能与城市化导致市中心的调谢关系系，公园失去了日常化的环境。

有一个在中国生活多年的好意思国建筑师也曾和我说，他很可爱中国的公园。他认为东西方东谈主对当然的感受、与当然的接洽不相通。在他看来，中国东谈主传统上与当然的开通就很激烈，信风水，人人可爱到当然当中去，公园是一种仿当然、半当然的空间。西方东谈主阑珊这么的传统。

我装假足招供他的不雅点。在欧洲，比如法国，人人很可爱坐在户外，在露天的草坪上、街边的绿地坐着。但这个建筑师说的有少量是有道理的，中国东谈主从传统启动，就有很长的园林文化。也许这种接洽一直继续到现代中国东谈主的生活当中。

不同国度的公园立场也不相通。法国的公园，比如凡尔赛宫的花坛是几何形势的，草木修剪得很整王人；英式花坛则是很秀气的嗅觉，有好多多样神采的花，修剪得罕见漂亮，传说英式园林受到过中国传统园林的影响；好意思式公园更粗豪，方针是仿效大当然，不会罕见有匠心性雕镂花卉，像纽约中央公园亦然相比野生的立场。

这些区别跟公园的建造、使用者是关系的。公园的景不雅跟公园的定位关系密切。前边说的那位带我去兰圃的建筑师告诉我，尺度花坛正本是皇家花坛，是给贵族坐马车历程时看的。坐在快速驶过的马车上，或者从宫殿里的窗子往下望，即是赏玩几何式景不雅的“正确视角”。当今普通的搭客在里头走着看，其实与当年的视角是不相通的。

中国传统园林里的亭子、假山等遐想都很神秘，一般亭子会在园林中最好的一个点，通过园林中的移步换景，在这个点不错看到总共这个词园林当中最漂亮的景不雅。平常亭子当中有一张桌子，足下会环绕着几个小凳子，这是给主东谈主喝茶赏玩园林傲气用的。

当今因为园林大多被改形成现代公园，是供游东谈主不雅赏的，不但愿搭客在亭子里踌躇太久，是以公园里的亭子时时是莫得桌椅的，拔帜易帜的是路边一条条的长凳，不错让游东谈主暂时休息一下，但不长期地坐。现代公园强调流动性。

第一财经：筹议过晚清、民国、共和国之初的公园，你又是一个可爱逛的城市散步者，结合筹议和体验，能不成给当今的公园发展提点建议？

林峥：我最想说的有两点。一是公园相比受城市先天的历史文化要素制约。我认为公园所承载的历史文化道理是挺遑急的，城市应该沟通如何诓骗历史资源去打造或改造公园。

另少量，我作念公园筹议，写文章、出版都有一些年了，但从客岁启动，这个题目片刻变得热了，常有媒体来约采访。我合计跟疫情是关系系的。疫情时间人人出去不草率，主要就在我方平常生活的城市，弃取有限，那就重新望望公园。这么就形成了重新发现公园价值的一种寰球讲话，公园又变流行了。

疫情封控使人人认识到了寰球空间的遑急性。从对公园的需求也不错看出，咱们应该重新念念考东谈主和城市的关系、东谈主和寰球空间的关系。最近听在北京的一又友说，当今北京到处都是东谈主山东谈主海，每个公园东谈主都好多，是“挫折性玩耍”的节律。

《公园北京：文化坐褥与文体想象（1860-1937）》

林峥 著

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10月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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佟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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